当一位理发师开始学习画画

理发师周丽花决定拿起画笔是在2020年。在被疫情困在家中的那些时间里，她总是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走马观花般地窥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一直到一个教授绘画的直播视频划到眼前，周丽花“扎”了进去。

她想起自己从小就热爱的绘画，已经被生活“吞噬”了很多年，她也一度想过从孩子的身上弥补这段无法挽回的遗憾，却发觉个人的热爱在他人身上强求不来，如今是时候亲自拾起，这一次她要用自己的画笔去抵达和成全。

50岁，刚刚入门

周丽花是一位有着二十多年手艺的理发师，在上塘码道西街上租有一间小小的店面，一个人已经在此开了十来年时间，积累了不少老客户。临近农历新年，理发店的生意很火爆，一早已经有好几位老客上门预定，记者的采访就是在周丽花一边为顾客烫染造型，一边闲聊中进行的。而在人声鼎沸之外，理发店里还有一个安静的角落，这是周丽花的“个人画室”，一个简陋的木架上摆放着周丽花闲暇之余临摹的各种画作，有漫画、油画、水彩、国画……她说，自己并不是单一地去学一种画，而是所有的画种她都很喜欢，都想去尝试。“平时没有这么忙，得了空就坐在这边画画，一坐可以坐很久，很好打发时间的。”

说起自己绘画的出发点，周丽花觉得最早就是为了“熬时间”，因为理发师的职业要求她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坐在店里等待顾客上门，以前闲得无聊，她也和很多人一样热衷追剧、刷视频。“看久了其实感觉很累，也挺浪费时间的，但又不知道能做点什么。”疫情期间，周丽花还喜欢上了看直播，在刷了一堆教授绘画、手工的视频以后，她的心里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从小到大我都很喜欢画画，但小时候没有这个条件，也没有这个意识，现在既然有了时间，网上还有免费教学，不如自己动手学习一下，闲着也是闲着。”

76年出生的周丽花告诉记者，自己小时候的学习成绩不好，属于除了画画什么课都听不进去的类型，常年外出为生活奔波的父母担心其日后的出路，希望周丽花尽早学门手艺，于是她初中没毕业就跟从母亲开始学习理发，早早就开始靠自己的双手生活。“那时候如果知道还有学画画这一条路可以走，我或许会成为一个美术老师吧。”周丽花也曾这么为自己畅想过，但她知道对那时候的自己和家庭来说，成为理发师显然是更为保险和现实的选择。而在她的理解里，理发和画画一样都需要耐得住性子。

“24岁我自己出来开店，一开始其实没什么人，你就要一直等着，后来慢慢生意好了。上门的人又太多，你就要一直干着，一天下来几乎没有停过。”面对这些起落，周丽花总是能以惊人的耐性扛下，然后一个接一个处理，有时候甚至表现得过于忍耐了。“有段时间累的得了一场大病，不得不停业了七八个月。”从那之后周丽花开始更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我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从没想过大富大贵，现在也会更加注重劳逸结合。”周丽花表示，而她学习绘画的道路，现在才刚刚入门而已。

时间给予的馈赠

今年上半年，周丽花还在读高中的小女儿兴冲冲地给母亲分享了一则有关永嘉文化馆招收成人公益培训班的推文，建议她报名参加其中的美术班，不仅可以在线下请教专业的授课老师，精进画技，还能多认识一些同道，互相交流。在此之前，周丽花还从来没有上过专业的美术课，一直以来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摸着石头过河”。“家里人也挺支持我这个爱好的，包括我父母经常来我店里，也都看我画画，他们也知道我一直喜欢画画，放不下这个。”

或许是小时候热爱画画打下的底子还在，周丽花画画上手很快，一开始是素描的图形几何，慢慢是水果、小鸟和猫狗，然后是人物画、水彩画。在周丽花的理发店里，至今还摆着许多石头画，那些是她学画早期跟从视频学习的成果，一只蝉、一只蝴蝶、还有小狗和麻雀。“画昆虫的难度会比较高一些，因为这里面细节很多，同时又特别讲究这种立体感，这个也是我目前画下来比较满意的。”周丽花指着其中的蝉说道。从不像到像，从生动到逼真，想要完成一幅画，大约都是从这些小的细节稳扎稳打练习起来的。这些成果，是大量时间投入后收获的馈赠。“我感觉没有什么技巧，就是耐心，一天可能画不了多少时间，都是四五天慢慢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而在这次美术公益培训班上，周丽花觉得自己收获了比较多的技巧，在跟从老师学习以后，下笔更加顺畅省力了。“每次上课感觉时间过得好快，一堂课一个半小时根本不经用，老师讲课讲一会大家再交流一下就过去了，我还没听够呢。”周丽花表示。县文化馆视觉艺术辅导室美术干部尤力力是这次美术班的授课老师，在他看来，周丽花的画功的的确确有种理发一样的手艺感，细致里面又带有一点灵动，“美术本身也是一个手艺活，要求有一个很强的把控能力，才能让画面显得生动不呆板，这其实是很难的。一般人按部就班地去做一个事情的时候，很可能会陷入机械化，但她是在这种细致的同时，又能让画面显得非常灵动，这就是一个人的天赋。”在美术班上，周丽花还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学，他们大多也都没什么基础，却坚持在业余时间努力自学画画。“虽然我们的水平可能没有很高，但是大家对画画是真心热爱的，这种热爱就是学习的动力，是进步的动力。”周丽花也是自己在付出实践以后，开始越发相信这一点。

“因为自己没能学画，我以前也想过给孩子培养起来画画的，但是他们对这个好像既不讨厌但也没有特别喜欢，还带他们去上了几期培训课，都是我自己听得起劲，反而他们兴致不高，也就没有强求了。”如今周丽花自己有了学习的条件，与其再寄托于他人，不如像重新养育自己一样，重新去学习。“可能还得再练个几十年，才能真正领会一些绘画的内涵，我现在更多还是在练习临摹的阶段，一幅画我知道怎么去画，但是让我独立去创作，还是没什么概念的。”不过周丽花并不着急，她向来有耐心，而她更清楚地知道，继续坚持下去，绘画会带领她抵达生活未曾抵达的另一面。

记者 厉梦瑶/文 陈胜豪/摄

理发店里的“小画室”

周丽花（右二）参加文化馆成人美术班写生

周丽花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