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行田处，灵运有仙境

珍溪第一湾   汪学斌/摄

胡雄健（右一）和景区负责人陈遴

形成于岩性分界处的石洞

葫芦瀑及其壶穴构造

美人瀑瀑底的壶穴

胡雄健

水岩、桐花谷、珍溪景区、灵运仙境，其实是同一个地方。今年，我曾两游斯地，第一次是桐花盛开之际，随永嘉山水诗研究会参加其开园活动，算是定了一个点；深秋时节，逆时针绕山一圈，走了一条线；下次若再去，争取将面上的景点都看个遍。

谢公行田处   水岩换新妆

无论是楠溪江风景名胜区第一版总体规划（1986年由北大编制，1993年国务院审批实施），还是2003年修编的规划，这里一直都是楠溪江风景名胜区的经典景区之一，只是名称不同而已，原来叫水岩景区，后来叫珍溪景区，现在叫灵运仙境。

水岩，位于沙头镇水岩村。水岩之水，属珍溪。珍溪是楠溪江中游一条近东西向的支流，发源于永乐交界处，西流到珍溪村后，汇入楠溪江。水岩景区的得名，或与神奇的水响岩有关。水响岩本是一块高2米，宽1米的巨石，犹如一块石碑贴靠在山坡上，人站在岩下，可闻到哗哗哗的水声，犹如天外来水，空谷传音，神奇莫测，可惜毁于1990年代的开山修路。从此，水响岩成了绝响，也许正因为招牌式的景点不复再见，景区之名便由一个“点”（水岩）改成“一条线”（珍溪）了，并进而改为富有诗意的、呈“面”状分布的灵运仙境了。

楠溪江的八大景区，原本都以自然地理、地名命名，如石桅岩、大若岩、四海山等，而“灵运仙境”则以文化名人命名，因中国山水诗鼻祖、永嘉太守谢灵运曾行田经此，有诗为证：《白石岩下径行田》（“知浅惧不周，爱深忧在情”）、《行田登海口盘屿山》（“遨游碧沙渚，游衍丹山峰”）。可见谢公在行田途中，即体恤民生之不易，又不忘寄情于山水。白石岩，即乐清白石镇的中雁玉甑岩（峰）；而盘屿山，则指乐清磐石镇。温州方言中，屿、石同音。谢公当年到永嘉、乐清视察灾情和农事（即行田），应该到过珍溪之畔，并有可能沿着珍溪的永乐古道，进入乐清境内。珍溪景区是雁荡山的自然延伸，水岩村与乐清岭底乡泽基村无缝对接，鸡鸣两县，山水相连。可惜当年雁荡山尚不为人知，以致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旅行达人谢灵运与之擦肩而过，“古时山未显，谢守只空还”（宋徐照《灵岩》）。

谢灵运出守永嘉，既成就了中国山水诗，也成就了永嘉山水，而且还撰写了两部山水游记。北宋四大部书之一的《册府元龟》载：“谢灵运为御史中丞，免官，东还永嘉，撰《游名山志》一卷，《居名山志》一卷”。令人遗憾的是，《居名山志》 没有只言片语被后世的典籍所徵引，不然，也许会从中发现谢公行田永嘉的更多史实与细节。

谢灵运曾从此过的另一个证据是，珍溪中游，有村名谢公田。谢公田，现叫石公田，因永嘉方言中，谢、石同音，谢字的笔画太多，就被简写成石了，久而久之，谢公田就成了石公田，就像黄田的东漈岙被写成东际岙一样。但在正式场合，方显谢公田本色，如当地小学的教学楼上，清晰可见“谢公田小学九二年冬”字样。村里的谢公庙（平水王庙），不但供奉着谢灵运的画像，而且“硕果”仅存的旧物石香炉上，清晰的刻着“谢公田光绪辛丑年庙主”字样。上路垟《谢氏宗谱》：宋鹤阳“谢耕道，为殿元郡马.....葬四十一都谢公田”。珍溪《朱氏宗谱》载，廊下始祖朱必?（1340-1413），“墓厝谢公田燕巢穴”。谢公行田处，灵运有仙境。人以诗文名，景为名人传，山水明秀地，犹自忆髯公。

山水明秀地   风光多旖旎

珍溪景区，灵运仙境，号称“九洞十瀑十八峰”。这里的岩洞，独具特色，不但有人工挖掘的“时光隧道”和“洞穴餐厅”，还有许多天然洞窟，如三仙洞、红军洞、龙滚洞等。三仙洞，是三个一组的石窟，以高而浅为特征。其成因和样式与谢灵运笔下的《石室山》（陶公洞）不同（详见本报2018年10月26日《陶公洞与永嘉石林成因探秘》），也与陡门的“仙人洞”（详见本报2020年11月13日《陡门“仙人洞”和“仙人镜”》）不一样。这里的石洞，多由火山岩的垂直裂隙风化扩展所成，洞的上方，常见后期火山喷发堆叠形成的层状岩层，就像一层被子盖在这些洞窟上方。换言之，在岩性分界面下方发育的纵向的不规则状洞室，是灵运仙境的一个特色。而龙滚洞的成因，则与瀑布、流水的侵蚀作用有关。

灵运仙境的瀑布，论壮观，不如百丈瀑；论扎堆，不如九漈石门台；论名气，不如白水漈。但此地的瀑布，却很有仙气，如三才瀑，即天炁瀑、地磁瀑和人势瀑。再如葫芦瀑，葫芦，谐音福禄，是仙界老寿星的标配，而酒葫芦则与八仙中的铁拐李形影不离。游龙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本来就专属于洛神。秋高物燥，笔者二入“仙境”，正值枯水季节，瀑布呈涓涓细流，虽不见平日飞银喷雪之秀姿，但瀑底风光却是一览无遗。如葫芦瀑，一分为二，形如葫芦，而葫芦的“身子”，正是壶穴之所在。美人瀑底部的壶穴，则可清楚的看到 跌水及其中所携的石块，留在岩石上的冲蚀、磨刻痕迹。

除瀑布之外，珍溪第一湾也非常壮观，但这个超过180度的大回环，却往往为人们所忽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珍溪第一湾，就在景区入口处不远，“起点”在菠萝岩附近，而“终点”在莲花岩附近，当我们沿着溪畔弧形的小路行走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跨过碇步走到溪流的对岸，所以就不会有绕山半匝的感觉。但从空中望去，珍溪在这里划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大半圆。这个完美的大回环，似与交互状发育的断层有关，其中的夹石，很可能就成了珍溪第一湾之中的菠萝岩、莲花岩以及其他类似的水中孤石。这些水中独立的孤石，是名副其实的“水岩”，顶上往往还长有挺拔的小树，既像“中流砥柱”，又像天然盆景，堪当灵运仙境的标志性地貌景观。其辨识度和标志性，都远胜于这里的“十八峰”。菠萝岩的高度大于宽度，而且呈两头小、中间大的橄榄型，这本是一种不稳定的构造，但却傲立水中，巍然不动，此情此景，颇有几分唐代诗圣杜甫想象温州江心屿的意境，“孤屿亭何处，天涯水气中”；“隐吏逢梅福，游山忆谢公”（《送裴二虬尉永嘉》）。

在“红军洞”上方的栈道拐角处，出露有互层状的石泡流纹岩和硅化凝灰岩，真是难得一见的地质景观。石泡，大者如乒乓球，小者如葡萄、黄豆，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一起，显现了火山通道相的成岩环境，这与景区大面积出露的中酸性岩浆岩体的构造环境是相吻合的。灵运仙境虽然毗邻雁荡山，但却难见壮观的火山岩叠嶂地貌，若以雄奇来描摹雁荡山，则可用明秀来描述灵运仙境，夫妻峰、五行峰、荫子崖、神龟峰.....，峰回路转，横岭侧峰，移步换景，妙趣横生。其中一处山石，如猎豹与乌龟在赛跑，按照曾经十五次攀岩援壁，勘查景区全貌的陈遴老总的说法，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和跑得最慢的四足动物相聚在一起，也是绝了。而我最感兴趣的，则是将摄入镜头的天柱峰照片，旋转90度，形成天乳峰的模样，为快乐的登山之旅再添一分乐趣。

桐花如飘雪   秋山多硕果

今年五月，继樱花园之后，桐花谷也开放了，秀色连云，清香夹道。灵运仙境漫山漫谷的油桐花，粉红、粉白，灿如霓霞，洁如雪花，团团簇簇，飘飘洒洒，落满了水面、石面，洋溢着青春的烂漫，如入梦幻仙境。我在开园仪式上邂逅古琴表演艺术家吴映雪，陡然发现，她的名字可真应景。

春华秋实，深秋的灵运仙境，则是另一番景象，山上随处可见各种红的、黄的、紫的野果，如木通、胡秃子、赤楠果、乌饭子、南五味子、山泡刺藤等。同行的陈总，是专家型的植物学家，对山上的树木品种如数家珍。如红楠和赤楠，名称相似，但却貌合神离，红楠属于樟科，而赤楠属桃金娘科，二者差别之大就像灵长目的猴（科）与人（科）。永嘉已发现的观赏园林植物共有615种，分属85科410属，其中包括7科14种裸子植物。裸子植物（如红豆杉、银杏）出现于恐龙时代，属第四纪冰川孑遗的活化石。陈总已将沿途见到的100多种乔木，都挂上了牌子，除标明名称、种属和特征之外，还特意标示其药用价值。如山鸡椒：果作香料，祛风散寒，健胃止痛云云，这可是真正的“事功学说”。不过，说实话，灵运仙境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还是洞穴餐厅正宗的新疆羊肉串、架子肉和菊苣胡萝卜汁。